不知多久没听过这样的话,白晓碧仍是不做声,头埋得更低。天气越来越凉,本该做几件暖和的衣裳,温海固然好说话,然而现在吃的用的都是他的,怎好再开口要银子。她出身不差,自然更加爱护脸皮,因此忍着没说,温海也不曾在意这些小事,谁知他却留意到了。
见她始终不答,叶夜心不再说什么,解下披风。
她肩头一沉,全身被暖意包围,白色的镶着金纹黑边的薄披风,带着他身上的温度。白晓碧终于抬头看他一眼,急忙又垂下眼帘,眼圈红了。
叶夜心替她拉紧披风,微笑,“爱哭的姑娘,大仇已报,该高兴才对。”说着,他又打开折扇,扇去旁边石槛上的尘土,扶着她坐下,“跟着你师父来的?”
白晓碧立即擦干眼睛,点了下头,“范家真的被灭门了。”
叶夜心道:“那是他们作恶太多,更不该动你。”
说者无心听者有意,白晓碧紧张地抬眼盯着他,“你不怕晦气?”
叶夜心奇怪,“怎么说?”
白晓碧低声道:“他们说这都是因为我,说我很晦气。”
叶夜心恍然,摇头道:“自然不是你,他们胡说的。”
白晓碧心中一动,“那……”
“是我,”叶夜心右手握扇柄,左手握扇头,从容道,“是我听说他们横行门井县,欺压百姓多年,又害了你爹,所以就顺手收拾了他们。”
真的是他!怪不得他当时那么笃定,说会有人替自己报仇。白晓碧震惊,半晌才喃喃地道:“你也懂地理?”
叶夜心道:“略知一二。”
轻松一句话就让范家被灭门,不是“略知一二”就能办到的,白晓碧只顾发呆。
叶夜心道:“这样的恶霸本就该死,为民除害不好么?”
白晓碧没有回答,移开视线。
大仇得报自然好,然而他设计范家到底是真心想为民除害,还是另有隐情?毕竟听沈青那么说,范八抬一倒,圣上就是自断一臂,拍手称快的恐怕不止百姓,吴王与四王爷才是最高兴的人吧……
叶夜心没留意她的神色,含笑嘱咐,“此事虽是借圣上之手办的,但圣上必会后悔,如今应该已派了人在暗中查探。你可不能走漏消息,否则我就要被拿去官府问罪了。”
二人到底才见过几面,白晓碧不好多问,无论如何范家作恶多端都是该死的,何况他还替自己报了大仇,怎能出卖恩人,闻言点头,“我知道。”想起沈青与温海都已发现,忙又提醒他,“可能已经……已经有人发现风水的事了,你要小心。”
叶夜心道:“好,我会当心。”
迁坟拜相,风光已极,孰料随之而来的竟是灭门之祸,一系列事件看似偶然,若非自己是知情人,哪里会想到其中暗藏玄机,白晓碧赞叹:“猛虎下山,风水宝地真灵。”
叶夜心道:“一块宝地固然重要,却有一半在于看的人,否则好地也要被他弄坏了。”
想到朱全的事,白晓碧赞同。
叶夜心拿扇子轻敲掌心,“当年有两个极高明的地理先生,一个姓李,一个姓王,某日两人同觅得一块宝地,这可不得了,两人都争着想要躺在那里,以便子孙富贵。不过他两个师出同门,交情不浅,争执起来未免有伤和气,因此他们便聚齐两家人,合在一处商量出了个法子。”
白晓碧不觉听入了神,好奇道:“什么法子?”
叶夜心道:“这法子简单得很,谁先死了,谁就占那块宝地。”
白晓碧想了想,“这也公平,后来呢?”
叶夜心道:“地理先生看得了别人,却看不了自己,因此高明的就会以藏星之法隐藏命相,以防他人窥探。这姓王的先生回头一想不对,姓李的长自己足足五岁,论寿元自己岂不吃亏?越想越不甘,当晚他便回去寻了根绳子上吊了。”
他讲得风趣,白晓碧听得笑起来。
叶夜心笑道:“他这一死,自然要如约下葬。谁知那姓李的先生觉得事有蹊跷,趁人不备过去掀了棺材看,发现是自缢,一怒之下便指着他的尸体骂了句话。”
白晓碧忙问:“什么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