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哈哈……”丰息忽放声大笑,笑中罕有的带着一比讽刺,“女人,满手血腥的人不配扔有天下?那你看看,哪一代开国帝王不是血流成河、尸陈如山得来这个天下的。”
“至少他们不会愚蠢的相信一枚小小令牌能让他们得到天下,他们杀人在战场上,为土地为城池而战,而非为一枚令牌而杀上千无辜之人!”风夕冷冷道。
“哼!”丰息的笑带着一丝冷,“别把那些人说得那么崇高。女人,在这个天地间,任何一位成为王者的人,他绝不是你心中认为的那种英雄!”
这话若仿佛击中的风夕,她似乎十分清楚丰息话中的意思,神色已是一片黯然。忽然本已松缓的白绫又是一紧,“他是不是你杀的?”
丰息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蕴怒,但瞬间消逝,淡淡的道:“你我相识以来,我可曾有骗过你?我丰息是做事不敢承认的人吗?况且我早说过,他那样的人我不杀。”
风夕闻言垂首,然后手一挥,白绫回袖,“若非太了解你了,否则刚才我便杀了你!”
说完即转身下山,走不到二丈,听到“叮”的轻轻一响,似兵器回鞘的声音,她足下一顿,然后苦涩一笑,头也不回的飘然而去。
丰息看着燕瀛洲的墓碑,脸上忽也浮起一丝苦笑,“想来你看到这样的情形,地下也是满怀欣慰吧?她为你竟然要杀我了!相识十年,竟抵不过你这个认识几天的人!”
说完也下山而去,暗沉的暮色中,便只余一座孤伶伶的新坟,偶尔响起几声鸦雀的啼鸣,宣山幽冷的山风拂过,墓碑上那几滴湿痕很快便风干了。
两人一前一后下山,相隔约五丈远,彼此不发一言,此时天色已全黑,但两人却并未施展轻功,而是不紧不慢的一步一步走下山去。有时,皆会抬首透过浓密的树枝,仰望一下清冷的星月,仿佛想在那上面寻找什么,怅然若失后,摇摇头,依旧走路。
待至山脚时,夜色已浓,万簌俱寂。再走回阮城,已是街灯稀疏,各家各户沉入梦乡之时。
忽然西边燃起绯红的火光,两人一见不由一凛,皆施展轻功飞身而去,赶至时,只见整座韩宅都在一片火海中。
宅前聚着一些被火惊起的街坊,正在泼水救火,一边还有人在大声呼喊:“救火啦!韩家起火啦!”
远远的还能听到一些人赶来的脚步声,以及一些惊叫声,小孩子受惊的哭喊声……
“韩家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啊?”
“谁知道啊,不知为何,这么久了,竟没见韩家有一人逃出来!”
“真是奇怪啊,不会全烧死在里面吧?”
“唉,可怜啊!”
街坊中不时传递着一些议论声,忽然一道白影闪入火海中,那些救火的人根本未来得及看个清楚,随即便又见一道黑影也飞闪而入。众人揉揉眼,想再看看,却已没有了,不由惊疑自己刚才是否眼花看错了,否则这么大的火谁还会往里冲,这不是送死嘛。
飞进宅中,大门是从里拴着的,一路走过,地上倒着不少人,看其衣着便知全是韩家家人及仆人,不论老少男女,一个个都是胸前一刀毙命,有些血已流尽,有些胸前还流着温热的鲜血,有的圆瞪双目,似死不瞑目,有的手握大刀,似要起来与敌拼命……
门槛上、石地上、台阶上全是嫣红的血,小心的走过,脚落下处依然是血地。
“有人吗?还有人吗?”
风夕放声叫喊,却无人回答,只有怒卷的浓烟、狂啸的烈火!
“韩老头,你死了没?没死就应一声!”
“全死了,竟没一个活人!”身后传来丰息淡淡的声音,似含着一丝叹息。
猛然转身回头看向他,那样的眼光,冷如冰,利如剑!
“是不是为了药方?”风夕的声音肃杀如寒霜。
“不是我。”丰息脱口而道。说完后忽生一丝恼怒,为何解释?解释什么?哼!
“你入住韩家不就是为着紫府散、 佛心丹的药方吗?韩老头将你当菩萨供着,可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!”风夕脸色一缓,但语气依然冷厉。
“药方我早抄到了。”第一次,丰息脸上敛起了那雍容的笑容,代之而起的是如霜的冷漠。
“果然。”风夕冷笑着,忽然侧耳一听,然后迅速飞身掠去,丰息紧跟在她身后。
穿过一片火海,前面是韩家的后花园,隐隐传来低低的哭泣声,两人循声飞去,便见假山旁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。
“爹爹……爹爹……你起来啊,起来啊!呜呜呜……爹爹,你起来啊,朴儿带你出去!”那小小的身影死死的抱着地上一具尸首哭喊着。
“韩朴?”风夕一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不由脱口唤道。
那小小的身影听得有人唤他,回头一看,便向她扑来,“你这个坏女人又要来抢我家的药是吧?你抢啊!你抢啊!我爹爹都死了!你再抢啊!呜呜……看你还抢什么!”
一边哭着一边撕打着风夕,满脸的血与泪。
“韩朴!”风夕抓住他,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
“你这个坏女人!都怪你!为什么咒我爹爹?呜呜呜……爹爹再也不能办寿宴了!坏女人!死女人!恨死你了!你还我爹爹!”韩朴死命的挣扎着,挣不过便一张口往风夕手上咬去。
“咝!”风夕一声痛呼,正待挣开,丰息却手一挥,点住韩朴穴道,韩朴便昏倒于风夕怀中。
“先带他离开这里吧,否则我们也要葬身火海了。”丰息道。
“好。”风夕点头,抱起韩朴,眼一转,瞧见地上的韩玄龄,忽叹一口气,“黑狐狸,你带他出去吧。”
说完她即抱起韩朴飞身而去,留下丰息瞪着地上的韩玄龄的尸首,片刻后长叹一声,弯身抱起韩玄龄,“我黑丰息竟沦落到抱死人的地步,女人,我再一次肯定,今生认识你是我一生不幸的开始!”
阮城西郊一处荒坡又堆起一座新坟。
“爹爹,你安息吧,朴儿会为你报仇的!”坟前跪着一身白色孝服的韩朴,身后立着风夕与丰息。
“爹爹,你放心吧,朴儿以后会自己照顾自己的,呜呜……”强忍着的泪水又掉下来了,慈爱的父亲以后再也不能张开他的双臂保护他了,这个世上,韩家仅余他一人了!
风夕与丰息有丝怜悯的看着韩朴,只是心中却无法再有深切的悲伤,江湖十年闯荡,早已看惯了生离死别,仅余的是对死者最后一丝祝愿,愿地下安息。
“你说他要哭到什么时候?”丰息的声音淡而无波的响起。
“我哪知道啊,想不到男人也这么爱哭。”风夕闲闲的答道。
“不,女人,你错了,他还不能算是男人,还是个孩子嘛,哭也是理所当然的。”